这“天机信封”,听起来便带了几分玄奥,几分郑重,它似乎不是我们日常随手拈来、用以传递寻常问候或账单的那类信函,它沉甸甸的,封皮或许是某种深色的、厚实的纸,甚至是以蜡缄口,火漆上烙着一个神秘的徽记,它所封存的,不是言语,而是“天机”——那不可言说、不可轻泄的命运的底牌,或是宇宙运行间一瞥惊鸿的奥秘。 我总以为,每个人的生命中,都会在某个始料未及的时刻,收到这样一封“天机信封”,它未必有实在的形质,或许是一个梦,一句偶然听闻的偈语,一次突如其来的相遇,或是一场颠覆一切的变故,它悄无声息地递到你的手中,外表朴素,甚至不起眼,内里却装着关于你自身、关于你前路的,最核心的真相,这真相,往往是人所“不忍闻”的,它或许是你的局限,你的宿疾,是你奋力逃避的阴影;又或许,它是一份你从未敢认领的、过于庞大的天赋与使命。 面对这封信,人便陷入了永恒的踟蹰,我们摩挲着信封的边角,感受着里面那决定性的重量,心中既渴望又恐惧,渴望,是因为我们都想洞悉命运的图谱,想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;恐惧,则是因为我们深知,一旦拆开,现有的、安稳的、哪怕是平庸的生活便将宣告终结,那信封里的判决,可能会要求我们放弃珍视的一切,走上一条孤绝的、布满荆棘的道路,这是一种甜蜜而危险的好奇,一种以毕生安宁为赌注的窥探,阮籍途穷的恸哭,或许并非仅仅为了无路可走,更是因为在路的尽头,他瞥见了那封不忍拆阅的“天机信封”里,所写着的孤高与悲怆。 更有一种境况,是那信封由他人递来,而我们,却成了那个被托付的递送者,这或许是长辈临终前一句未竟的嘱托,是朋友托付的一个足以颠覆其生活的秘密,或是历史交到你手中的一段被尘封的、沉重的真相,这时,考验的便不是好奇心,而是责任与智慧,你是否能安然守护这份“天机”,不使之成为伤人的利器?又是否能在恰当的时机,以最温和的方式,将它交付给那命中注定该收到它的人?这其间的分寸,犹如在刀锋上行走,需要的不仅是忠诚,更是近乎神性的悲悯与审慎。 生命的吊诡与壮丽之处,或许正在于这“拆”与“不拆”的动态平衡之中,我们并非要永远地将信封供奉起来,那是一种停滞;也非冲动地将其撕开,那是一种毁灭,真正的生命历程,是日复一日地拿着这封信,感受它的存在,在与它的对话中,逐渐积蓄直面它的勇气与解读它的智慧,我们读书、行路、爱人、经历悲欢,这一切,都像是在为最终拆开信封的那一刻做准备,让我们的心灵变得足够强韧与开阔,能够承载里面的任何内容。 及至终了,当我们垂垂老矣,或许才会恍然:那“天机信封”里装着的,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答案或结局,它就是我们自身那深不可测的潜能,是我们一生所有选择的总和,是那在重重迷雾中,依然指引我们前行的、微弱而不灭的内心之光,信封本身,即是道路,我们不必急于拆开,因为每向前一步,便是在阅读它;我们也不必惧怕拆开,因为里面的每一个字,都由我们亲手写就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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