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间情意,常寄托于最寻常的物事之中,古人云“见微知著”,那案头并立的毛笔——单笔与双笔,便不只是书写的工具,更是两种生命情态的隐喻,承载着“轻”与“情”的千钧之力,终至“倾城”之境。
单笔,是独善其身的清寂与专注,它孑然一身,笔锋所向,或铁画银钩,力透纸背;或淡墨疏痕,逸笔草草,它属于王羲之临池的专注,是“一笔一划,皆出于心”的诚正;它也属于林逋梅妻鹤子的孤高,是“疏影横斜水清浅”的幽独,执单笔者,往往与自我对话,于方寸间经营内心的宇宙,这份“轻”,是生命卸下冗余负累后的轻盈,是精神高度凝聚后举重若轻的洒脱,它不喧嚣,不攀附,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,散发着月华般清冷而纯粹的光辉。
双笔,则是相濡以沫的共鸣与协奏,两笔并置,形态相类,命运相连,它们仿佛俞伯牙与钟子期,一曲《高山流水》,需有对听的知音;又似管仲与鲍叔,成就霸业,离不开那份深知与托付,双笔书写,追求的并非个体的极致,而是笔墨间的呼应、节奏间的谐和,这份“情”,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联结,是懂得,是扶持,是牺牲,是“与子同袍”的厚重承诺,它让孤独的灵魂找到归宿,让微弱的光焰汇聚成炬。
单笔之“轻”与双笔之“情”,并非决然对立,它们常常在生命的更高处悄然交汇,李白的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,是将单人的寂寥,化作了与天地精神往来的盛大情怀;李清照与赵明诚的“赌书消得泼茶香”,是夫妻情深,而这情的基石,正是两个独立灵魂在金石学问上的各自精彩(单笔的修为)所共同铸就,单笔的“轻”,是内在世界的夯实;双笔的“情”,是内在世界向外的温暖延展,无内在之“轻”,则外在之“情”易流于浮泛;无外在之“情”,则内在之“轻”或失于枯寂。
正是这“轻”与“情”的相互映照与转化,积蓄着“倾城”的力量,何谓“倾城”?非特指倾覆一座城池,而是指那种足以撼动世俗、改变时代风貌的巨大精神感召力,屈原行吟江畔,“举世皆浊我独清”,这是单笔的孤傲之“轻”,却以其对理想的纯粹坚守,倾倒了后世无数仁人志士的精神之城,梁思成与林徽因,这对学术与生活上的“双笔”,共同跋涉于山河之间,以伉俪深情与共同理想,守护着民族的建筑瑰宝,他们倾覆的,是国人对于自身文化价值的漠视之“城”。
故而,案头单笔与双笔,静静陈列,如阴阳,似乾坤,它们启示我们:生命的完满,既需有向内探寻的、珍视个体精神的“轻”,也需有向外联结的、怀抱人间温度的“情”,当这轻灵与深情在我们的生命中共振,便能生发出一种超越个体存在的磅礴力量——一笔书风骨,双笔写春秋,轻情交融处,自可倾人心,倾世城。





京公网安备11000000000001号
京ICP备11000001号
还没有评论,来说两句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