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起黄沙,敲在锈迹斑斑的铠甲上铮铮作响,我仰头饮尽皮囊里最后一口酒,烈酒灼过喉咙,却暖不了这浸透骨髓的寒意,远处敌军大营的篝火连成星河,而我身后,只剩下七名亲兵与一面残破的“肖”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三天前,我们这支先锋军像一把尖刀插进敌军腹地,父亲将帅旗交到我手上时,苍老的手掌重重压在我肩头:“此去凶险,但记住——肖家儿郎,宁碎不弯。”我是肖家长子,弟弟肖云留守京城,出征那日,他在城墙上击筑高歌,曲调破碎在风里,像不祥的谶语。
我的副将陈胥拖着断腿爬过来,哑声说:“将军,援军……不会来了。”他摊开染血的地图,指向我们被围的峡谷:“辎重已断两日,箭矢将尽。”我看着他被血污黏连的睫毛,突然想起出征前那个术士的占卜,他在帅帐前拦住我,说此战“不出二肖”,我当时大笑:“自然不出二肖!我肖家只我一人出征。”
可现在,这句话像鬼魅般缠绕着我,不出二肖——究竟是不会派出两个肖家人,还是……肖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?
夜色最浓时,敌军发起总攻,我们借着地形死守隘口,尸体很快垒成矮墙,陈胥死前夺过一面战鼓,用断刀疯狂敲击,直到一支长矛贯穿他的胸膛,我挥剑砍翻数个敌人,左肩突然一凉,箭矢已穿透铁甲。
意识模糊间,我听见熟悉的号角声——是京城的调子!一支骑兵如天降神兵撕裂敌阵,为首的白袍小将手持长枪,所向披靡,当他冲到我面前时,头盔落下,露出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。
“哥,”肖云扶住踉跄的我,眼泪混着血水滴在我脸上,“陛下增派援军,我求了三天三夜……”
他为何在此?那个“不出二肖”的预言像闪电劈进脑海,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襟:“你不该来!”话音未落,一支冷箭破空而来,肖云本能地要闪避,却因撑着我的重量慢了半拍,箭矢射穿他的咽喉时,他还在努力对我微笑。
黎明到来时,我们赢了,幸存的士兵在打扫战场,我抱着弟弟逐渐冰冷的身体,坐在那面千疮百孔的“肖”字旗下,术士的预言没有错——“不出二肖”,从今往后,肖家确实再不会有第二个子嗣了。
我抓起地上的酒坛仰头痛饮,然后缓缓倒在尸山血海之中,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?只是我从未想过,这场醉卧,要用整个肖家的未来换取。
风又起了,黄沙漫过肖云年轻的脸庞,漫过陈胥至死不曾倒下的身躯,漫过这该死的预言,终将把一切都掩埋,而我,将永远困在这个“不出二肖”的沙场,醉着,醒着,活着,死去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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