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,城市尚未完全苏醒,手机屏幕率先亮起——推送、邮件、待办事项如潮水涌来,我们熟练地滑动、点击、回复,像农场里听到铃声便走向食槽的家禽,算法正以野兽的耐心分析我们的每一次停留、每一次点赞,悄然重塑信息的疆界,这并非隐喻:现代人正同时扮演着被驯化的“家禽”与隐形的“野兽”,而我们的时间、注意力乃至思维模式,正在一场静默的“蚕食鲸吞”中被重新分配。
“家禽性”体现在我们日益规律化、功能化的生存状态,朝九晚五的框架、KPI的精准投喂、社交媒体的周期性刷新,构筑了无形的围栏,我们如温顺的鸡群,在算法设定的路径上啄食信息碎片,产下数据之卵,德国哲学家韩炳哲在《倦怠社会》中揭示,当代剥削不再来自他者压迫,而是个体在“能够”的幻象中自我驱动,最终陷入“自我剥削”,这种剥削如此温柔,宛如饲养员的日常喂食,我们甚至啄食得津津有味,未曾察觉围栏正在收缩。
同一双滑动屏幕的手,也悄然释放着“野兽性”,每一次点击都是狩猎的开始:我们在资讯荒原上搜寻猎物,在社交领地留下标记,用数据足迹划分势力范围,更深刻的是,我们无形中参与了对他者的“蚕食鲸吞”,零工经济中,平台以“赋能”之名将劳动者原子化,其劳动价值如春蚕食叶般被层层抽取;注意力市场中,我们的目光成为稀缺资源,被内容制造者激烈争抢、吞食,我们既是蚕食过程的客体,也成了鲸吞逻辑中微小的爪牙。
这场双向的“蚕食鲸吞”,本质是数字资本主义对生活世界的殖民,它如蚕食桑叶,悄无声息地侵蚀闲暇、隐私与深度思考的能力,将完整的时间切分为可被利用的碎片;它亦如鲸吞海域,野蛮扩张其逻辑疆界,将亲情、友谊、创作皆纳入“数据化-商品化”的巨口,古典意义上的“家禽”与“野兽”的界限在此模糊:温顺的消费者同时是贪婪的数据生产者,秩序的服从者亦是混乱的共谋者。
突围或许始于对这种双重角色的清醒认知,我们需要在“规律投喂”中保留野性的沉思,在“狩猎冲动”中培育家园的定力,如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言,技术的本质并非工具,而是“世界的框架”,打破框架,意味着我们既要警惕成为完全被驯化的“家禽”,也要反思自身无意识的“野兽”行径,可以尝试每日留一段“科技斋戒”时间,让注意力如野马般自由驰骋;在点击前,暂停一秒,自问这是否出于真正的需求,还是被设计的渴望。
家禽的秩序与野兽的野性,本是人类文明的两翼,当数字逻辑试图将二者扭曲为剥削的一体两面时,重建平衡便成了这个时代的生存艺术,我们需找回被蚕食的沉思时光,抵御被鲸吞的生命完整性——唯有如此,才能在算法的围栏与数据的荒原之间,开垦出属于人的、既文明又自由的栖息地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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